內容: 立言的心情筆記。摩天輪, 心情, 咖啡廳, 灰姑娘, 電影院《立言的心情筆記》
【 奔赴夢宴。 】
我叫立言，一個患有輕微臆想症的女孩。固執的相信著天使彌留人間的傳說，頭仰望的時候總能瞥見他潔白厚實的翅膀在天空中撲動，我想總有一天我能拾到他散落的羽毛。
每天我都要做很多很多的夢，大多數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場景七拼八湊，偶爾的下雪，偶爾的天晴。而我總是衣衫襤褸的灰姑娘，手裏有一只破舊的小熊。我叫它安格。
哪裏都能出現戀人的影子。街道。酒吧。電影院。公園。碼頭。咖啡廳。摩天輪。旅館。婚紗店。有次我在海灘邊用泥沙堆積我夢裏見到過的城堡，還親眼見到一對男女熱烈地在海風中忘情擁吻。
我想這世間怎會缺少愛，我用我的眼睛見證了他們十指相連把愛鎖在了裏邊。
噢，我的住房前有一大片玫瑰花海，都是鮮紅的色，並且紅的很純粹很徹底。我時常在夢裏自己編織玫瑰嫁衣。安格在我耳邊念叨，浴血的愛情沙場，萬劫不複的戰俘。
我不明白什現世把愛情看得如此猙獰。人類如此，我的小熊安格也如此。
實際我不懂得他們口中咀嚼的承諾和背叛，更不明白他們要用滿目瘡痍來形容受傷的心。穿了千萬個洞的心，人怎會不死呢。
我曾在下雨天的半夜裏醒來，聽見女人在暗夜裏歇斯底裏的哭叫，那份悲涼讓人有撕心裂肺的幻覺。我也曾在早晨的曦光中看見一個神情決然的男人拎著行李袋丟棄了他從前深愛著的妻子。我還曾在冰冷的午後黃昏跑到樓下張望空地上未成?.孕婦的屍體……可我從不曾質疑過愛情。從不。
姥姥用她長滿老繭的手撫摸著我的頭發，陽光沈睡在她的皺紋裏，如此安詳的模樣。她說，孩子，到夢裏去，現實能把人?.死。
【遇見泡沫。】
明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媽媽說我應該成熟些。不能再隨意吃糖。更不能無理取鬧耍孩子脾氣，應該學會安靜在溫暖的陽光下看看書。
午覺醒來的時候我聽到爸爸摔碎了客廳裏的陶瓷花?.，他像一只凶殘的野?.沖媽媽咆哮著，看你把女兒疼成什樣了，你知不知道她昨天夢遊到廚房裏拿起菜刀進了她奶奶房間！她該呆在病房裏，而不是呆在這弄得家裏人誠惶誠恐！
媽媽的嘴角滲著血，臉上的神情像是一堆被摧毀的天堂廢墟，灰暗的沒有半點色彩。我跑過去扶住她瘦削的身子，她是那輕那輕，輕得找不到重量。
我沒有哭，耳朵裏響著媽媽撕心的話。她對爸爸說，當初你娶我時也沒見你嫌棄她的病。
事實是他們的對話總讓我覺得疲憊，我不承認我的精神出了問題。是奶奶做得太過分，趁他們離開的時候用掃帚使勁地打我後背，還經常揪著我的頭發不肯松手。我只不過讓自己在夢裏泄泄憤而已。
最後媽媽帶我回姥姥家住，與爸爸徹底決裂。爸爸，我可從來沒用嘴巴這樣喊過他，即使是在最初他給我買很多花裙子的時候。我把它們都剪爛了，給安格做過冬的衣物。
姥姥家對面住著一個男人，我叫他白瑞德。這不是他的真名字。他的真名字既難記又難念，比奧斯特洛夫斯基這樣的?.國名字還難記繞口。
白瑞德是我在小說書裏看過的最紳士的男人，我願意用這個名字稱呼他。
姥姥說他一個月?.出一兩次門，每次見他都是蓬松的頭發，並且衣冠不整，樣子比他的真實?.齡老了十幾歲。可他?.二十歲。姥姥說，立言，遠離他。
我到樓下給媽媽買香煙的時候路過他家門口，腳步不自覺地停住了。他的房門沒有鎖，我偷偷溜了進去。
他並沒有姥姥口中的那樣邋塌。人們總喜歡主觀地臆斷一些莫須有的事，習慣性地做自己最虔誠的教徒。他的屋子很整潔，我看到整齊的書架，看到那本寫著白瑞德名字的書。然後就被他的腳步聲?.得碰倒了桌邊的杯子。碎了，很清脆。
是在那一刻。我認定他是我的夢中天使。真的，他穿的是潔白襯衫，幹淨極了。
于是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白瑞德出現在夢裏，他抱著我的小熊安格，眉頭皺皺的。他答應給我買一個新的小熊。他說安格太孤單了。我很開心，因他也喜歡安格。
最後夢是被一記槍聲炸醒的，我並不感到詫異。夢裏的情節總是這樣的稀奇古怪。我想我會很快跟白瑞德成朋友。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把他做成禮物送給自己。
【 假面王子。 】
每個女孩的心裏都住著一個王子。當白瑞德穿著筆直的黑色西裝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覺得自己像是現世公主。
安格告訴我天使的羽毛在白瑞德身上。而姥姥卻說，他太危險。媽媽把我擁進她的懷裏，撫順我長長的頭發，立言，你已經成?.了，怎還像個孩子。
是的，你們猜得不錯，我和白瑞德在一起了。捏著手指頭，一百零九天。這個數字沒有任何意義，只是這些天我和他幹了所有戀人會做的事。在我看著電影把眼淚鼻涕擦在他身上的時候我告訴他，我成?.了，你可以娶了我。
接著是他爽朗的笑。他的大手蓋過我的頭頂，立言，你像個孩子，十三四歲。
可他還是拎著一百零九朵玫瑰向我走來了。用一個圈套住了我的無名指。還帶來一只熊娃娃，他告訴我，它叫薇安。
是在這段時間，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真實的世界。我只知道每當我想要觸摸白瑞德的臉的時候我都沒有落空，他給了我盛大的卻不失安穩的繁華。
女孩們都想要擁有優雅的幸福，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故事，特定的人。然後在很久很久以後可以美好地訴說著很久很久以前。
後來我在一本書裏看到柏拉圖的名字，還有聖潔的精神戀愛。姥姥在這個時候去世了，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走得很安祥。她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安詳的，從沒有過慌亂的神色。我盯著字典裏的思念二字，覺得有一種虛無的物質沈澱在我的心上，隨著脈搏泛濫整個身體，還有靈魂。
白瑞德像瘋了一樣，立言，你要離開去哪，我可以給你所有你想要的物質，你要逃亡什。
我不明白他的行，也開始不明白我和他的感情。人們一遍又一遍地質問愛情，最後他們用燭光晚餐這類浪漫卻也浮華的形式來證明它的存在，是否妥貼。
最後我還是離開了，和媽媽一起。還有安格。還有薇安。
【 不如不見。 】
我看見人潮擁進我的視野，又忽地不見。然後是白瑞德的側臉。他有長長的睫毛，擺動著他的?.郁。沒有陽光，他的周圍是幹渴的荒漠。薇安跟我說，回去吧，那邊的土壤都結塊了，開不出玫瑰了。
李易安用沾著墨汁的毛筆揮下“一種相思，兩處?.愁”，真的是那樣嗎？白瑞德會和我一樣在熱鬧的大街上看到櫥窗裏邊的白婚紗而落淚嗎？可我的嫁衣不是白色的，而是玫瑰紅。那種能讓人看濕眼眶的慘烈色。
我輾轉了很多個城市。北京，上海，杭州，蘇州，洛陽，桂林，武?.，麗江，呼和浩特，蘭州，還有飄著哈達的拉薩。我遇見了很多好心人。在路邊，在車上，在各色人群之中。他們對我訴說旅?.的疲憊，以及思念的綿長。我在西藏呆的時間最長，每天都能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同朝聖者與大地摩擦著前進。是否真的存在聖母，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們安康。他們帶著傷口來到聖潔的靈地，是否就能得到神明慈悲的恩賜。
也許這只是一種信仰。心有所屬，?.不至于被時光的風浪卷得迷失了方向。
我曾在?.中見過一只布滿傷痕的手，最深的一道疤在手腕上。手的主人說，無所事事是人間最可怕的刑罰，它讓人生不如死，仿若活在煉獄裏，唯有用肉體的絞痛?.有可能激起靈魂的蘇醒。
血腥味散布在人間，哪裏都有觸目驚心的場面。或悲壯，或可怖，抑或淒涼。媽媽用手遮住了我的雙眼，可我的耳朵還能聽到死屍的腳步，我的鼻子還能嗅到嗜血的獠牙。我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在瞬間暴露了自己的暗傷，開始無休止的尖叫。
最後的最後，我決定回到白瑞德的身邊去。安格說，漂泊不是很好的結局。讓那個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見鬼去吧。我要和我的白瑞德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可見到白瑞德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臉上有遮不住的憔悴和疲憊。發生什了嗎，我的白瑞德。
接著我看到屋子裏的酒?.子。還有，女人。我把手裏的安格和薇安一並砸向那個裸著身子的女人。這是個多煞人的風景。比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還叫人心顫。
白瑞德從來都不思念我。他愛女人，他不愛我。我的耳朵忽然進了水，腦際裏回旋的只有槍聲，眼裏是揮之不去的紅色，是那種鋪天蓋地的鮮紅色。我在這畫面裏做了一只溺水的魚，淪陷在窒息的世界。
媽媽說，趕走心裏的魔鬼。立言是一株向陽的花朵。
可媽媽也說，立言，你的病快些好起來。
再多的解釋也無濟于事，解釋裏總會參雜許多善意的謊，我再一次看見了白瑞德皺皺的眉頭，立言，什你的眼裏容不進半粒沙子。人世是不完美的，趁早逃離夢境，幻滅是必須的。
【 愛情手術。 】
醒來的時候我看見安格安靜地躺在我的旁邊，之後是穿著大白褂戴口罩的醫生張望的眼神。他們給我打了不下十支鎮靜劑，可我還是很清醒。他們從不擔心我會因此而死去。
我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人。還有，薇安快死了。我得用盡我所有的力氣救它。
隔壁有個老奶奶昨晚心衰竭去世了。我想起了姥姥，還有媽媽。桌子上的?.?.罐罐刺痛了我的眼睛，很酸很倦。我去過太平間兩次，沒有找到姥姥和媽媽的屍體。也沒有找到爸爸的，我的親生父親。卻帶回了一把剪刀。
白瑞德一直沒有來看望我。他也從不擔心薇安的安危。
有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小女孩來找我玩，看著我把薇安剪成碎片。我偷偷告訴她也許我的白瑞德藏在裏面。最後我把偷來的紅藥水倒在薇安的殘肢上，女孩?.壞了，病發暈了過去。
我學會了唱歌，搖籃曲。死神靠近媽媽的那一刻我還聽著媽媽唱這首歌，她和爸爸的死法一樣，是被槍殺的。當我看到電視劇裏某個演員滿臉淚水地控訴世界何讓親人都離她而去的時候我覺得很假。她演的不夠真，不夠力度。她應該像我一樣，坐在天臺上抱著小熊安格唱催眠曲。最沈重的傷往往是最寂靜的。
我看過很多恐怖片，天臺是個密布怨靈的地方。很多失意的人們總喜歡選擇跳樓這個自殺方式，幾秒的下墜與一朵鮮豔的血花。陽光走不進他們的心裏，烏?.啄蝕了他們的肉身，靈魂在地獄裏遇見魔鬼。
媽媽很愛爸爸，我的親生父親。她說立言是她的半童話。因我的爸爸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我親眼看著子彈射進他的印堂，眼睛裏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驚訝與不解。那嗜血的黑衣人放過了我，也許他認我什也不知道。可他不會明白他那把能炸出血汁的玩具對一個五歲小孩來說是怎樣的一種創傷。
天空忽然飄起了大雪，我發現雪地裏有白瑞德的腳印，可我找不到他的身影。是安格偷偷地向白瑞德告密，說我把薇安殺死了。我想也許他生氣了，所以不想讓我找到。
我把安格從高高的天臺扔了下去。我救不了薇安，也救不了自己。安格卻在那裏幸災樂禍。我把所有的安全感都寄托在它的身上，它卻沒有好好保護它們，它該死，連同我所有可笑的安全感。
你們知不知道，白瑞德在牽著我的手與我一起走進教堂的時候突然倒下了。他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我的白婚紗被染紅了。人群開始躁動。薇安被踩了一腳又一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可沒有人理我。白瑞德也不理我。
我哭得筋疲力盡，嘴巴在空氣裏荒涼地張合著，白瑞德，請務必握住我的手，在過奈何橋的時候記得先摘下一朵曼珠沙華，再喝下孟婆的湯。要那株最妖紅的，可以熱烈地封存我們的愛情。在輪回的光裏逆流到我手中，等我來找你。
這兒有四座墳。爸爸的，姥姥的，媽媽的，和白瑞德的。有一個叫恩的好心人幫我揀回了安格，還幫我在結塊的土壤上撒下了玫瑰種子。然後我在溫暖的陽光裏看見天空映有四張微笑著的臉。
【 與子偕老。 】
我沒有空來理清我的過往。它們顯得兵荒馬亂而又曖昧不清。我知道我又開始亂用詞語胡說八道了。恩說我應該學會正確看待世界。
安格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只是不再說話。
路上的行人不再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我。警察搜盡了藏在姥姥家裏的毒 ?.。海 洛 因，冰 毒，嗎 啡，大 麻，可 卡 因。不要?.會，我從來都不用它們來自己制造幻覺。太致命的幸福不該成我們的生活追求。
我和從前一樣，每天會翻看很多很多的書籍。然後在淩晨順著夜的呼吸念給安格聽。只是不再看那本寫有白瑞德名字的書。有個叫卡門的女孩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她跟很多男人談情，卻從不提及婚姻，即使用死的方式。有時我會想，如果當初我不答應嫁給白瑞德，也許他就不會死了。他擔負著保護我的責任，我而死。
有很多失戀的女孩喜歡淋雨。恩家裏的貴族犬對我不懷好意。巴士上總有亂七八糟的手試圖探進你的包裏。幼兒園的小朋友們總有一個較突出的成群體的王。海灘上的飛鳥從來都不落在我的手上。
人們沒有辦法完全掌控自己的一舉一動，包括心情。也沒有這個必要。我在一本詩集裏看到，心是一棵會開花的樹。我想讓自己的心長滿玫瑰。
恩向我求婚了，可我沒有答應。因他說，立言，我愛你，我不在意你的病。
我討厭別人把那聖潔的三個字挂在嘴邊，更討厭別人說我是位病人。我想起了我的白瑞德，想起那天他緊握著我的手說，立言，我再也不理你了，可你別生氣。
我拉著安格血淋淋地逃亡，那時的生活沒有了詩意。現在一切都安靜了。我愛的人都離開了我，只有安格不滅。
我分不清是與非，真與假。可我一直相信陽光存在，天使存在。無論遇到什，人們都要以堅韌的姿態美好地活著。
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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